劳动的日子——李梅

发布时间:2012-12-19浏览次数:1020

城市的清晨,是人性最美的时刻。五点之后蹬自行车去赶开往松江的校车,晨光初现,车辆稀少,鸟叫声格外婉转清丽,心里暗自庆幸比沉睡的人多享受了一片宁静。小区的门卫换了岗,小伙子睡眼惺忪,却也站得笔直,保持着警觉。路旁的高楼快封顶了,两三年来总会看到一行默默走向工地的工人,竣工后他们会在其他地方还这么走着上工吧。骑电瓶车从身边冲过的人,大都载着菜箱、水果箱或者打包的杂物,做生意当然要赶早。遐想和昏睡过后,来到宁静的郊外校园,楼道里打扫卫生的是个圆脸的阿姨,她早已做完清洁,会笑笑地问候:“老师早。” 在清晨,纵使每个行为和举止背后都有不得已的动机,人们都顺应了自己的命运,与自然的步骤融合,一切都变得这么美好,接下来当然会走进教室。黑板、讲桌是仔细清洗过的,没有粉尘,地面微潮,值日生大概出门清洗拖布去了。窗子的玻璃透明铮亮,树荫的绿色完全透进来,和窗台上的花草映衬着,学生们正念念有词……但是,美好在此之前停止了,这只是多年前的一幕。

怀念这样的课堂,大概是因为怀念劳动的日子吧。十二年前还在边疆,刚刚做老师,也做班主任,除了跟班早读、开会、政治学习,经常和学生一起劳动。劳动的内容太多了,大扫除每周都有,检查卫生的学生干部神气地用手指揩灰来评分。校园里有个湖,天然泉眼汇成,几十年下来,淤泥愈积愈深,不再出水。那一年夏天,学校找人把湖水排干,全部学生下去挖淤泥,臭气怨气并起,到最后不知怎么也都干活了,一周以后,湖水清澈。累不累早都没感觉了,只记得当时大家相互取笑用淤泥做面膜的种种……校园刚刚扩建,分配给我带的班一片掺着石块的泥地,要求修成带坡度的两块草坪。那时候哪里干过这样的活呢,总务处的人比划完就走了,我只能和班里的男生商量商量,凭着想象,指挥着一帮比我小几岁的孩子整理了石块,倒真的修出了带坡度的上下两块平地。多年以后,回到曾经工作的校园,那里已经种了草,长了高大的树……秋天来了,是棉花朵朵的季节。学校停课两周送学生去农村摘棉花,算作勤工俭学活动,手快的学生一天可以捡两百多斤棉花,扣去规定的八十斤上交任务,其余的钱就是自己的了。学生都已是八零后的,在家里很少做体力劳动,哪里能完成任务,偶尔还有娇弱晕倒的。我这个同样不能干的老师什么招数都使上了,全班的产量还是倒数,校方也就得过且过,不再过问任务完成不完成的事了。这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劳动,之后因种种非议、舆论叫停。我的劳动时代也结束了。

如今,大学的发展势不可挡,校园的花草和设施都是花钱雇人维护的,组织学生去做一定辛苦而多事吧。学校像家长一样帮助学生解决了生活的琐事,传递的信息是,一心读书就好。我也成了旁观者。至今的怀念不是出于今非昔比的倨傲之心,也不是鼓吹什么潮流、政策,一定是留恋师生脚踏实地劳动的滋味,是一起与空气、风、土壤接触的日子,那些有懒惰、猜忌、争吵,也有勤勉、信任和爱的共处的日子。在四肢的伸展中,我们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,都似乎想得清楚了……

上课的清晨,有关劳动的感动丝丝缕缕延续着。每每进入教室,心底里都希望这种气息还原一个清新的教室、勤勉的集体,即使如何渺茫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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